戰國時代,梁惠王招納賢才(魏的首都大梁,故魏王,又稱梁王。韓、魏、趙三分晉國,合稱三晉)。孟子往見。梁惠王:「叟(老先生)不遠千里而來,亦將有以利吾國乎?」孟子對曰:「王何必曰利?亦有仁義而已矣。(吾王,為什麼一定要談到利呢?我只有仁義可談呢!)」孟子認為:如果全國以利為先,百乘之君重利,就會殺害千乘之君,千乘之君重利,就會殺害萬乘之君,導致全國大亂。有一次,孔子請教子桑雽(桑雽,古之賢人,隱居的人)說:「我遭遇到許多患難,而親戚故交愈疏遠,學生朋友愈離散,不知什麼原因?」,子桑雽說:「子獨不聞假人之亡與?林回棄千金之璧,負赤子而趨。或曰:『為其布與?赤子之布寡矣;為其累與?赤子之累多矣;棄千金之璧,負赤子而趨,何也?』林回曰:『彼以利合,此以天屬也。夫以利合者,迫窮禍患害相棄也;以天屬者,迫窮禍患害相收也。夫相收之與相棄亦遠矣,且君子之交淡若水,小人之交甘若醴。君子淡以親,小人甘以絕,彼無故以合者,則無故以離』」。(假國人林回,捨棄價值千金的寶玉而背著嬰兒在逃亡,大家以嬰兒不值錢又麻煩多而不解,林回說:「以利而合的人遇到迫窮禍患害就會相離棄,以義而合的人則會相聚合在一起。而且君子的相交淡如水反而能親,小人的相交甜如蜜反而會斷絕」)。東漢時,朱暉為人有義氣,畢業於太學。有位同鄉前輩張堪,在太學中遇到朱暉,與暉把臂說:「欲以妻子託朱生(將來妻兒要託你照顧)」。朱暉因為張堪已經比他先有名於世,一時不敢相應。以後彼此也沒再相見。等到張堪死後,朱暉聽到其妻兒貧困,就自己前往探視,並以厚儀周濟他們。朱暉的兒子朱頡奇怪地問道:「父親大人沒有與張堪為朋友,平生也未嘗互相聞問。」朱暉說:「張堪生前曾有知已之言,我已深信心中了」。可見古人於一面之交,一言之託,終身不忘如此,無他,重視自心的信義,看輕身外的財貨也。
宋朝名臣范文正公(范仲淹),少孤家貧,事母至孝,以母在時,家境還不好,以後雖然貴為大臣,衣食也不敢過份豪華。平生樂善好施,捐出自己的一塊地作為義莊,以濟助同族貧苦孤寡及失學的人;篤信佛法,興崇三寶。其文治武功,道德文章,皆為後世所推崇,官至副宰相,曾平定西夏,有「小范老子胸中自有數萬甲兵」的美譽,宋朝初期的理學大師多出其門,文章蓋世,其中以『岳陽樓記』名傳萬世。當他任開封知府時,有一次命他的次子純仁往姑蘇去運麥五百斛,歸途上遇到父親的好友石曼卿,聽說石家因貧窮以致有三人還未埋葬,純仁就把整船的麥給他,又聽說家裡尚有兩個女兒未嫁,就把船也給他,回到家裡見到父親說:「在丹陽遇到石曼卿,家有三喪未葬,二女未嫁,把舟麥給他還不夠呢!」,范公說:「為何不連船也送給他呢?」,純仁答說:「已給他了」,范公說:「好!」。我每次讀這一則故事,就不禁熱淚奪眶。嗚呼!博施濟眾,世人所難,范公父子,同心一德,引為千秋佳話。范公以天下為己任,其「先天下之憂而憂,後天下之樂而樂」,不知傾倒古今天下多少士子,范公自是有宋以來第一讀書人。有人問心廬先生說:「先生不是太迂闊了嗎?這種時代,人沒有錢怎麼能過日子呢,錢是怕少不怕多,大家都以利為先呢!」。心廬先生答說:「誠然,錢是很重要的。但是古時君子愛財,取之有道,一切先公後私,先義後利,並不是可以隨便胡作非為的,所以君子要慎其獨的(君子在自己一個人獨處的時候,還是謹慎他的行為,沒有違背倫理道德與法律的)。至於穿金戴銀,名車華服,本是富有人家的奢侈享受。如果做大官也想要享受名車豪宅,官夫人想要穿著名牌衣服、戴上貴重的珠寶,那麼他們就不會清廉,勢必與富商鉅賈勾結,貪贓枉法,中飽私囊的。至於一般的平民,看到官員皆以利為先,自然不會安貧樂道地過日子,沒有錢的時候,有人自殺,有人會去偷錢搶劫,這樣社會自然會大亂了。自古以來,作官的人待遇微薄,退休時自然是兩袖清風,也可以表示他們的廉潔,為子孫立下好的名聲。現在的人反而認為不貪白不貪,不貪的人是傻瓜。殊不知,佔據公器而不能為人民謀取利益,已是罪過,現在又反而去貪污公款,是罪加一等的。他們不但要受法律的制裁,而且敗壞社會風氣,其罪恐怕會禍延子孫呢!他自認為聰明的地方,正是他最愚笨的地方。其原因在於不讀聖賢之書、不懂因果報應的道理,才會變成聰明而無智慧的人。可悲哉!可嘆哉!」。如果有一天我的兒女對我說“何必曰利”,我會非常地感動,因為他們還保有赤子之心,他們還是如此地純真,這是我們為父母的教育成功,但是他們如此地天真無邪,不知社會大多數的人是以利為先的,我們只有祈禱佛祖保祐他們免於吃虧被騙。相反地,如果他們對我說:「何不曰利?」我們就知道他們已經被社會教育成熟了,但是我們不知道他們純真的心還剩下多少呢?在這個舉國上下,一切以利為先、不講倫理道德、不知禮義廉恥的社會,不知道他們會迷失到何種程度呢?在社會上做事,能盡心盡力地忠於工作嗎?在家裡,能無怨無悔地孝順父母嗎?兄弟姊妹之間的友愛還存有多少呢?如果他們一切以利為重,就會像飛蛾之撲向燈火、蒼蠅之觸撞曉窗,只知前進,而不知道要停止,這是非常危險的。這樣的人生又有多大的意義呢?